一日,教中五長老召集全教至練武場,
全派門生騷動不已,一長鬚道人飛身而出,
左手微握於口前,右手輕撫丹田,
開口便是搖憾天地,『混帳東西!給我安靜點!』
音爆下,眾人面露痛苦,功力輕者更是倒臥地面,教場一時鴉雀無聲。
長鬚道人環視眾門生,兩眼炬目如光,
滿意般的點點頭,吸納之間,嘴唇微動,
悠然之音,如絲般的鑽入每人耳中。
『近日若是有人求見你們猛漢大師兄,
請知會來客,大師兄正在閉關。
非到關乎本教存亡之際,萬萬不得驚動。
倘若問起理由,就說是長老命令,不得擅自猜臆!』
眾人聞畢,面面相覷。
話說,
師兄入教二十餘年,雖是奇才,竟年年閉關自修。
後山那荒煙蔓草,奇岩巨石封閉的山洞,
本是師尊飛仙升天之處,也正是大師兄年年清修之地。
除每日論值看守之本派門生外,生人勿近。
違者杖五十,更尤甚者,逐出本教。
本來教中高手入關乃家常便飯,然此時教中內外不清靜,
早有傳言,有外教與內奸已通成一氣,不日來犯,
此時教中高手閉關的消息,儼然為陰霾的空氣添上不安的氣息。
眾長老眼看眾人無聲,為首道人向各房管事交待了幾句話,
正待轉身離去之時,一青影自人群中竄出,直至教台之前,
來人濃眉如夜 吊眼如月,此時跪倒在地,雙手作揖道:
『弟子斗膽敢問長老,此時正是本教危急之秋,大師兄為何就此閉關?』
那長鬚道人大喝道:
『混帳東西,你們大師兄閉關的理由是你可以過問的嗎!來人啊,把這不馴之徒給我拿下,送到刑堂杖二十,逐出本教。』
正當刑堂有所動作之前,一膚紅如血的長老看是自房弟子,大喝一聲,『慢!』
縱身而出,身形如電,一腳就將此人踹出數十丈:
『看你年幼無知,入本教不久,暫且將你留下,改杖二十,雜役半年,還不趕快滾回隊列。』
一時間,該堂竄出數個身影,直至那被踹倒在地的男子身旁,
向教台作揖行禮後,扶著那人回到隊伍中。
長老們眼看事端已平,正要離去,紅膚道人卻是轉身跪倒在地,問道:
『眾師兄,師弟有事一求!』
一身型渾圓的長老,驅前扶起,用極低的音量說到:
『師弟,你這是要師兄們怎麼受得起,快快起身,咱們回大殿再說。』
又一瘦長如竿,面如槁灰之道人,幽幽的說到:
『起來吧!這,不是地方。』
報事的長鬚道人也喝道:
『五弟,你這是要如何!?是要人看笑話是不?』
紅膚道人卻是不為所動,直視著三位師兄後方,始終閉目不出聲的掌事師兄。
『掌事師兄,五弟不敬,但本教危在旦夕,紛擾已久,如今您卻私下讓本房弟子入關,
大夥都在猜...』說到此這掌事長老睜開了眼,一對象牙色目珠渾濁不清,看似無神,卻使又被觀之人覺得連呼吸都窒礙難行。
紅膚道人一時回不過氣,本是血紅的膚色,一時倒是成了血黑色了。
『繼續說..』掌事道人語畢,又閉上了眼。
紅膚道人壓力頓減,一時間汗如雨下,顫聲回道。
『那...那弟子間的流傳,說... 說是 師兄為保自房血脈,所以才叫傳房猛弟子閉關..以避..以避....』
『避?...』掌事道人問道。
紅膚長老看看掌事,不管另外三位師兄的難看臉色,一口氣的答道,
『說 師兄為保自房血脈,叫猛弟子閉關以避滅教危機。』
『混帳東西!』那長鬚道人振地一蹴,空中一扭身就是到了紅膚長老身後,
雙手正是方才教台喊話之姿,然此時腹漲如球,看是用足了十成功力。
正當長鬚道人要發功之時,掌事道人一聲『慢!』
此聲聽似柔軟,卻有無量神力,頓時緩住了眼前局面,兩人就這樣保持著動作,靜止著。
竹竿道人緩行至長鬚道人身旁,一手輕蓋長鬚道人天頂,另一手直指長鬚道人丹田,正是要助他收功之意。
此時,胖道士也趕緊將紅膚道人扶起,退到一旁,輕聲道了一句,『五師弟,你這是何苦呢?你看你四師哥都差點散了功。』
如此靜默一柱香後,長鬚道人雖是是全身虛軟,也總是收了功。
輕聲道『謝過二師兄』,隨竹竿道人退回掌事師兄身後,又是睜了他五師弟一眼後,盤坐閉目養神。
此時紅膚道人倒是心虛了起來,默不吭聲。
教台上是平了紛爭,眾人卻是受到外散的功力波及,如蟻上身,難受的緊,
此時教場只有眾弟子喘息聲,坐著,躺著,臥著為數眾多,能站著的都是教中稍有實力的弟子。
那之前出言不馴的年輕弟子,雖是帶傷,倒也是逞強的站著,
弟子們離教台雖是百丈之外,眼神卻都直望著教台上的眾長老。
教台上的各房管事也是不清鬆,這鎮教的長老們開打,
那是前所未有的事啊,各房管事更是近身的受到功力波及,
幾個平常練功稍有偷懶的,也都咬牙的緊,出了血也不敢作聲。
良久,胖道士細聲的說道,
『近日觀天象,大殿上雲厚不散,教內不安,山外陰霧數日,人心不安,今日之後,風雨來啊!』
紅膚道人聽完,呆呆的望向天際後,卻是向天一嘆,
『錯了!晚了!罷了!』先向長鬚道人一拜後,向掌事師兄又是一拜,
一聲道:『師弟鑄下大錯!無顏以對眾師兄與在天師尊』說罷,一手直擊自身天靈。
『五師弟,你..』胖道士隨即運起功要擋下這五師弟自滅的一擊。
說時遲那時快,兩隻手已臨紅膚道人跟前,一手正是掌門師兄無量掌硬是在跟前擋住往五師弟頭上的一掌。
另一手則是竹竿道人的沒骨穴法,移身紅膚道人背後,直護師弟周身大穴。
『三哥,快前去幫忙,二師兄方才助我收功已用去不少氣力了』在旁的長鬚道人不住提醒。
站在竹竿道士背後的胖道人聽畢,卻是運起十成功力,對眾人道:
『幫忙是不難,這還得掌門師兄給小弟個答案。』
『什麼?!』眾長老驚望那熟悉又陌生的臉孔,幾十年來的情誼,這倒是從沒想過的結局。
『哇!』長鬚道人氣急攻心,一口血是吐將出來。
『哈哈哈!四哥,你看你,我這是開個玩笑啊,你怎麼就這樣當真呢? 來來,我這就來幫二哥..』
胖道士,雙手一扶上竹竿道人的肩,目光一變,竹竿道人便像是消了氣般的軟倒在地,眼睛卻是充滿著悔恨的睜大著。
『吸星大法?! 你對二哥用上了吸星大法? 我跟你拚了啊!』一旁的長鬚道人正是用足最後氣力,直奔胖道士眼前,
不料,卻是在一步外,便是氣力用盡,正好對上迎面的一掌。
『還想要活的人,就不要亂動』在倒下的長鬚道人前,胖道人若有所指的說道,緩緩的彎腰像是要了結長鬚道人一般。
語畢,身旁兩管事提刀便要向胖道士砍去!『住手!』這還沒踏上兩步,兩人卻已遭身後管事暗算,兩人五刀,緩緩的躺下。
台下的弟子,此時倒是瞧出個不對勁,幾個年長的師兄正要上前看看,
後方傳來一陣鑼鼓,峰火台上是皆連的冒起狼煙
『外教來犯啊!外教來犯啊!』
一時間,喊聲四起,有叫人武裝準備的,
也有好些少年弟子軟倒在地,哭喊了起來。
教台上的掌門師兄蹙了眉,正要睜開眼睛,胖道士趕緊雙手扶上紅膚道人的背,說道:
『大師兄,這一開眼,就是兩條命在眼前啊!慎思!慎思啊!』
此時教場一遍混亂,喧雜不已,教台上卻是沉重而無聲,兩股內力一蹴即發。
此時紅膚道人面向教場,跪坐在地,一掌距頭五寸恰好被大師兄的無量掌擋在頭頂之上。
在跟前的是管事大師兄的身驅,那麼一刻間,
紅膚道士覺得回到兒提,行事衝動被師父責罰長跪刑堂,不甘的眼淚無法控制的流下,
大師兄總是在此時靜靜的站在自己面前,啥也不說的,用身軀替自己遮掩著來往門生的好奇。
時限到了,總是用手輕撫他的頭頂,就靜靜的離去。
師兄的影子下,有著孩時方有的寧靜。一甲子過去了,說也奇怪,儘管功夫也有成了,
門下也是千萬徒孫,心中追求的,不過是那一點點在成長中遺失的童年往事,
如今,又回到了童年情景,只是再憶起孩時一切,卻再也想不起三哥的臉,
那總是面帶微笑的溫柔師兄,如今卻是同樣的微笑中,
了結了兄弟生命,了結了數十年的情誼,了結了一生的信念.,
孩時是場幻夢嗎? 為何兄弟的臉會如此模糊,難以想起?
紅膚道士雖是閉上了眼,淚水仍不禁的流下,想著,就這樣無能為力了嗎?.....
三個漏了底的管事見局勢僵持,正待上前幫手,胖道士緩緩的說著。
『這裡還沒有你們動手的餘地,下去把那些吵囔的雜碎收拾掉吧。』三管事應了個頭,飛身而下。
『那,十多年來的答案,該給我個交待了吧。』胖道士兩手扶著紅膚道人的肩膀說著。
『這麼在意嗎?』大師兄問到。
『哈!不在意,我會做到這樣絕嗎?莫名其妙帶了一個小孩回來,這混帳一入教,便年年閉關自修,
連我們兄弟都沒得用的寶地靈窟,也都給他用去,他閉關的理由到底是什麼?』
『所以你串通外教,殺兄滅弟的就是為了一個答案?』
『那有什麼外教,那就是我偏房弟子佯裝罷了。不利用這樣的謠言,又怎樣引得老虎出山呢?
早知道五弟會護短,不過,他護得短也是我的短啊!』
一句話,喚醒了在沉迷在童年回憶的紅膚道人,激動的顫動了起來。
『呵,五弟,那可是個練武的好料,送給你當弟子,我也損失不少啊!』胖道士說完,看向掌事大師兄又說:
『廢話少說,我今天就要一個答案,』
『你讓所有人平安散去,我定給你個答案。』掌事師兄說道。
『哈!都到了這份上,你還裝你的一派師尊啊!』胖道士嘲笑的說著,
『一句話,給我個答案,不然就是殺光全教,我也不會手軟。』突然間一變臉,狂催十二成功力。
『今天,我揹上滅教罪孽去見師父,也還是不能跟你說閉關的理由!』
這麼說時,無量掌就輕輕的壓上紅膚道人的頭頂。
此時的紅膚道人身如刀剮,兩師兄的內力就在他體內進行了拉距戰,
然而,他心中卻是萬般幸福,在師兄手掌輕壓在他頭頂的那瞬間,
模糊的童年,又逐漸清晰了起來,犯了錯,長跪在堂,師兄的身影,師兄的輕撫,
今日的錯,也是這樣被師兄原諒了吧。 是時候了,該是時候了,
師兄手掌觸碰到他天靈蓋的時候,他就知道了,只是貪點回憶罷了,
現在,紅膚道人是再清醒不過了。
『喝!三哥,咱們兄弟做個了結吧!』大喝一聲的紅膚道人竟是逆著經脈運功,雖是自毀經脈,但提上一口真氣,
瞬的轉身抓住了扶在他肩上的胖道士雙手,將他直撲在地。
『什麼?』胖道是怎樣也料想不到性情剛烈的師弟居然會使上這招,正看向大師兄之時,
卻對上他那渾濁沉重的雙眼,體內內力粉散要向周身爆去般,
一時間七孔流血的胖道士也顧不上自身經脈,催足了功力,
將紅膚道人一腳踢向大師兄,身影隨動,緊貼著紅膚道人後面對掌事師兄就是一掌,
那知,短短數呎距離,紅膚道人竟是用最後一口氣,硬生生的將身體沉了下去。
就在他身體之後,卻是本教奧義 無量掌 第十四式 天地無盡 山海無量。
雙掌對上,胖道士心料不好,正要藉力飛去,那知大師兄十指緊扣,
硬是將他抓了下來,此時巨力侵身,像是在大海中踢水般的無力,
又像是巨石壓身,厚重的空氣直掐著每一股經脈,每一吋神經
不久,胖道士的身驅也漸漸頹圮。
忽然間,一陣急風至教台外竄入
『納命來!』四劍如幻齊出,卻是真真切切的穿過了掌事大師兄的身體。
來者不是別人,正是那先前那被踢飛的年輕弟子與三管事。
此時那年輕人臉上,換上了從未見過的深沉
雖是如此,為了衝入兩高手的內力範圍內,四人成了事卻也散盡功力。
看著穿過自己胸膛的四把劍,劍芒如星,滴血不沾,正是本教精鍊名劍。
『好!』掌事大師兄喝道,剎時一手扣住胖道士的頭,轉身對上了四人的眼,
教台上,無聲無息的倒下了五人。
僅剩一人,直立於教台上,卻是四劍穿心的掌事長老。
看著教場上廝殺的弟子,即使是早已脫下了佯裝的面罩,
即使是每日同作息的兄弟,現下也都看不清彼此的殺紅了眼。
那來的外教,那來的內奸,那來的護教...
那是做為生物的掙扎吧,那是連理由都不知的戰鬥吧。
那僅僅是盲目的動作著直到被迫停下吧。
那是,自我滅絕吧。
教場上仍是廝殺聲四起,教台上十一具身驅,沒有理由。
『哇!』後山中悶地一響,巨石後的山洞傳來叫聲。
『是做惡夢吧!』搓揉著眼睛,受到驚嚇而喘息著的猛漢,
敵不過疲勞的召喚,轉了個身,鼻息漸拙,又沉沉的睡去了。
微微的晨光下,露水滴落在山洞中,響起清亮的聲響,
空氣中,卻傳來微微的血腥味。
- Dec 25 Sun 2005 06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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